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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云山雪断

在天劫之下,一抹浩然的书影显现。威名赫赫的往圣先贤们从书上走了出来,金刚怒目气势汹汹,朝浩浩荡荡的雷霆的雷霆冲了过去。对抗的灵力波荡开来,冲击波席卷了几百公里,一直在城外观望的各大势力一时间都被清空,连退了近百公里方觉得压迫感减轻了许多。

在书影苦苦支撑之时,一棵巨大的古槐陡然升起,升到比整座城池还要硕大的地步,像是华盖遮蔽风雨,像以往风吹日晒的一千年。槐灵是城灵,他比谁都想李序的谋划能够成功。但在重建天柱一事中,他是离小少爷最近的那个人,所有人都对他抱有一种天然的不信任。在沐浴在冷白霸道的雷劫之下,古槐苍苍枝焦叶败,此时此刻他的决心不容质疑。

李序轻松了些许,余光一瞥,但见一抹刀光斩向穹宇,那一道刀意强横无比,煌煌如昭日,雷霆仿佛瞬间被截断了一瞬,像是长剑被刀硬生生地斩断!他惊讶地看向李三瑜,槐灵出手他或多或少有些想到了,但是李三瑜出手确实是超出了他的预料。她做事令人琢磨不透想法,又素来有个冷酷无情的名声,他还以为她并不在意这所谓的梦中小城。他不再揣测,有人分担压力就好。

他终于有余力抽开手,动用《观世录》可更改众生命途的权柄!好在大梦此时与纸上苍生相融合,他修改命途的阻碍小了些许。无数的文字长流渡入上衡城的每厘每寸,整座城池逐渐虚化像是由文字密密麻麻构成的虚拟城邦。上面的每一个文字都在不停的闪烁,像是构造世界的真理,犹如星辰辉映万物。

徐还陆刚刚领悟的造化之力还太过弱小并不足以支撑整座城池的改造,他只能费力地在上衡城的每一寸砖瓦纸上渡上造化之力的痕迹,这便抽空了他全部的气力。剩下的所有都是李序在他的基础之上继续推进。

渐渐的,终于所有的非人之物全部由虚转实!

仅仅如此,天上的雷劫已然转化成深浓的紫黑之色,灭世一般地落了下来!《观世录》的虚影已经被劈得破破烂烂,古槐焦黑的枝干上不断地新生嫩绿的翠芽,在生死之间反复度化。李三瑜的长刀断裂,她随意地瞥了一眼,老王炼器的手艺不太行啊。她手上无刀,也不在意,只是抬手轻轻挥去,刀气纵横。

只剩下那些沉睡着的城民,这才是最难的一步。他此次要做的事情比十三岁那年的更为忤逆,但他不是当年那个年幼无力的孩童了。

文字长流直接席卷着从天而降的天劫,汪洋成一片金色的海潮,金紫交织厮杀犹如流水波荡,不停地冲刷着整座城池,一重又一重,一浪接着一浪。一千遍一万遍,千千万万遍。

“他还真是敢想敢做。借天劫锻造人魂,若事成必有天道因果牵连,算是给城中百姓得到了此世的牵绊。”李三瑜还在阻拦雷池,一截干枯的树枝落到了她的身侧,槐灵的声音传了出来。李三瑜闻言看了一眼,淡道,“他当年便如此。”斧雷加身,不坠志向。

整个大秦都在这夜色之中听见了那一重一重的海浪声。

规律而又透彻,像是睡梦中安稳的尾音。

洗涤神垢。

掸去去,千里烟波,还一身自在。

雷劫色泽愈发深沉,浓重的近乎纯黑。极目眺望才能隐约瞥见光晕勾勒出的轮廓。

徐还陆在那道劫雷落下之前走了出来。

其他三人面色都变了,李三瑜就要朝他这边赶来:“如此危险,从书中出来作甚!”

徐还陆轻轻一抬手,阻拦了李三瑜过来的步伐。他是梦主,可以操纵梦境。李三瑜面色阴沉,她劈开眼前的阻拦她的灵墙,只来得及看徐还陆一眼。

这一刻。

纯黑的雷劫下落。气息恐怖至极,像是天威最纯粹的愤怒!

三人色变,一时之间顾及不上徐还陆,联手抵御雷劫!

第一重的雷劫好不容易熬过去,他们就看见徐还陆往李序走去。

李序是雷劫的重灾区,被雷电重点关照,周遭一片沼泽。

“徐还陆!”李三瑜眼神一利,看了天穹一眼,还是往徐还陆的方向赶了过去!

下一刻她眼睛微微睁大。

“怎么回事?”

只见徐还陆每靠近一步,那些汹涌的劫雷便自发的避开。他们甚至能感受到那劫雷的怒气,每次快要降落的时候,快要触碰到他的那一瞬间,又硬生生地改了方向四下劈去!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李序的劫雷中心。

李序看着他。

少年身姿笔挺削瘦,披着大氅,面色沉静。

仿佛故人。

……

……

徐还陆进了劫雷中心,雷劫不得不避开他,只能更加生气的在四周凌虐。

李序问:“怎么回事?”

徐还陆平静地道:“旧天柱之灵。”

祂曾在这一片土地之上,屹立了无数的岁月。

功柄千秋,无量无极。

新天柱可以凭借本能地想要去吞噬旧天柱,天道不能。

李序听见这个少年无波无澜的话语:“继续吧,我在。”

竟然有一种奇异的安稳之感,他挑了一下眉,他不知道徐还陆继承了旧天柱的多少传承,但肯定不多。不然他的肉身必会崩溃。他本质上还是那个小城之中自在生长的少年。

李序笑了一声,不再多言。

他伸手,抽出了一条自虚空而来的长卷。

他要在天地命途之中独辟一页,上书:

上衡。

一笔落下。

“轰——”

一道雷霆。

道道雷霆。

所有的劫雷在这一瞬间放弃了其他的目标,朝那个年轻道人涌了过去。

徐还陆抬眼看去,雷霆又不得不避开。

狂风骤卷,长卷书名。

笔下龙蛇走。

百万雷霆声不断。

四海潮涨摧长威。

最后一笔收势之时。

李序神容枯槁,竟有油尽灯枯之象。

他振臂一挥,命途长卷如龙蛇腾转,上面墨迹横陈,众生命途陈列如星,有的亘古,有的截断。

纸上苍生之中忽而有一抹金色的光芒由里向外荡去,直接扫荡了整座城池。

那一瞬间,城池终于摆脱了梦境的束缚。

来到人间。

李序神情似喜似悲地看着长卷渐渐隐没空中。

他突然大笑。

狂笑。

不在乎是不是像一个疯子,好似一辈子仅有一回的畅快。

“我见苍生云山雪断!我见苦海野渡横舟!哀麦惨陇,饥胃灼心,妇叟相食,人伦惨淡。”

“——见之生悼,不如不见!”

天下皆以为不见之名是他不得不地妥协,是他掩耳盗铃,不听不言。但此时此刻,那分明——是他狂妄至极的野心。

事已成定局。

天劫声微,劫云散却。

李序力竭,他神智混沌,下意识地往外走了几步,想要接住那从天上飘落的残破书籍。

就在他踏步出去的那一刻!

一抹漆黑的雷劫凝成一线,直直地朝李序劈了下去。

徐还陆瞳孔一缩,连忙上前。

但是更快的却是那一本残破的书籍,它瞬间挡在了李序之上,劫雷轰然落下。

徐还陆毫不犹豫,顶着劫雷冲了进去。眼前骤然失去了视野,一片空白,他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视力。他停住了脚步。

只见李序完好无损,只是怔怔地伸出手。

纷纷落落,像是一场灰色的雪。

那是书页燃尽后,残余的灰烬。

《观世录》。

毁了。

李序看着灰烬,心里空茫一片。

他只是没来由地想,如今真的是不见了……

……

……

徐还陆什么都没说,他只是上前接住了昏过去的李序。他抬头一看,李三瑜走了过来。

天边长卷还未彻底地退却,命途光辉辉映一整片暗色天穹显出绚丽的华光彩晕。

风雪都下意识地沉默。

这一对师伯和师侄对视。

徐还陆开口,声音是压抑到极致的平静。他说:“现在,不是假的了。”

李三瑜忽然明白徐还陆为什么要帮李序了。也许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他在上衡城见了这么多轮的日月更替。不是假的。

李三瑜没说话,只是忽地抬头看天。

徐还陆收拾好心情,也看了过去。

他看着,突然面色一变:“不对。”

原来不是那命途长卷消失的太慢,而是有隐隐约约地金色丝线隐藏在长卷散发的光晕之中,牢牢地拖住了那本想要遁入虚空的长卷。它们两厢拉扯,金色的丝线索性不再掩藏,这才显露了声势,教人惊觉。

“是新天柱!祂要做什么?”槐灵显露身形,槐枝卷上天空,但是还未靠近就被它们纠缠的余威波荡碎裂。

李三瑜像是早有预料,只是静静地看着。但是徐还陆注意到,李三瑜的手略微蜷缩,隐藏在暗处。那是她握刀的手势。她在等人?徐还陆突然意识到,她在等谁?

——她能等谁?

“新天柱之主是谁?”徐还陆蹙眉问了一句。但是他们都在纸上苍生之中,如何能知外界变更。现在梦境成真,里外界域融为一体,徐还陆拿出名鉴给余山水传讯,余山水的影像显现了出来,徐还陆打头就问,“新天柱之主是谁?命途长卷之上可是他的手笔?你在钟塔?能不能令他停下——”

余山水打断他:“是我。”

徐还陆忽然收了声。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余山水:“你不回家吗?”

余山水似乎短暂地停顿了一瞬,高台之上的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看不到尽头的暗夜,然后平静地说:“不回了。”

徐还陆沉默了一会儿,他看了眼天空,道:“怎么回事?”

余山水伸手,他的手里挂着一枚古旧的铜钱。

徐还陆知道那是封与之送他的,他一直都带在身上。

铜钱随着下落的趋势挂在红绳之上摇晃。

徐还陆看了眼铜钱,将目光放到了余山水身上。

余山水看着这枚熟悉至极的铜钱,语气很淡:“你不是一直很疑惑,你在三十年前,我是如何跟你建立通讯的?”

徐还陆目光微微一动,又看向了那枚铜钱。

余山水道:“靠得它。你于天柱第二年,我也是借他帮你在东狱算出了洞窟的位置。”

徐还陆记得。他还记得,那一天,他在风雪之中,见到了修如也的尸体。

余山水继续道:“这是一枚可堪天算的法器……我师父在南淮游历的时候,在郊外猎妖,从大妖的口下救下了一岁的我。他抱着我,我总是会不自觉地去拿他手腕上的铜钱,不然就哭。师父无奈,把铜钱给了我。我天生与这枚法器相合,能最大的发挥它术算的能力。”他在笑,笑自己。还以为是机缘,没想到是陷阱。他没说,也是靠铜钱他才能发现徐还陆跟应旧客身上的奇异之处,他用天算之力锻造自身,日日承受脑域撕裂之苦,才拥有了远超同代之人的实力。借天算铜钱布阵,他甚至敢在李三瑜的手下救下风过野,并且全身而退;敢独上钟塔,跟天柱谈判。

徐还陆没有言语,听着余山水娓娓道来。

他听见余山水说:“就在方才,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

他轻轻地把从前视若珍宝的铜钱丢在了地上,不愤怒也不悲伤,轻描淡写地像是在丢什么无关紧要的垃圾。他一边说一边笑,像是在讲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原来铜钱就是新天柱之灵啊。”

他在高台之上的所有挣扎,都像是一个笑话。

所有候选者的挣扎,都是一个笑话。

他们跋涉千万里来到这座小城,他们在过去的陈旧岁月里汲汲营营。

原来努力和挣扎是没有用的,他们只是被推着走的棋子。

——原来在很久很久之前,宿命已注定。

新天柱之主,根本不需要选拔,一直都是余山水。他还以为只是自己身为异世之人,恰好的契合罢了。现在想来,哪里有那么多的‘恰好’呢?

李序把余山水当作后手。

他也认为自己是那个力挽狂澜之人。

余山水平复了情绪,道:“就在长卷出现的那一刻,铜钱之中的新天柱之灵压制住了我,借着你和李序截断了的气机为源头,进入了纸上苍生。你问我?我也不知道祂想做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呢?我只是一个傀儡。”

他那一瞬间,不由地想起燕来。想起那一年,燕来跳进寒冷的池水之中,帮他找了很久的铜钱。他不怀疑师父给他铜钱之时的好意,也不怀疑燕来帮他从池中找到铜钱的真心,他只是没来由地想,每一个环节,都像是精心设计的故事情节,他只是按部就班地走到了那一刻。

他终于明白,从始至终都不是他和天柱的交易或者谈判。从始至终都是天灵对于他的纵容。

他第一时间问在不周山上的封与之,铜钱从何而来。

他说。那是东荒第二年,封与之协助小少爷建立作为天柱载体的钟塔,小少爷给他作阵法术算之用,算个顶尖的法器,但是并不特别。所以他才会在经年之后,随手地给了自己的小徒弟把玩。

在那一天的混蒙打岔之中,封与之并不知道——小少爷随手丢给他的铜钱里面,是新天柱之灵。

徐还陆只是想起他曾看过小少爷的灵魂的。

像是一个被束缚的,华丽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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